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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被送到外婆家时，虽然只有五岁，但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段时光。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很大，在那个不太平的年代，四周围着用黄土堆起来的城墙，既高又陡，无路可以上去。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悬挂着吊桥，昼夜有人看守，白天吊桥一般是放下来的，平平的，村民们可以自由出入劳作。夜晚吊桥就被一边一个的辘轳慢慢摇起来，非本村人是难以进村的。
护城河饶村而过，雨后的天空湛蓝得不见丝毫纤尘，河边青草萋萋，蜻蜓如织， 桃花、柳枝的倒影，映在水中随波而动。夕阳在河面上撒下一层闪光耀眼的金粉，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窜去，追逐着水面上的柳絮和花瓣。一丝丝垂柳的丝条随着清澈的河水荡漾。沿着河边小路向西走不到一里路就是京汉铁路，过往火车很少但偶尔也能听到它的轰鸣。
外婆家就座落在北门城墙脚下，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当时在村内还是很不错的。堂屋是外婆和大妗子（大舅妈）住的，西屋是磨房，并养着牲口。东厢房是二妗子所住。我虽有五个舅舅，但有四个舅舅都被拉了壮丁。其中三舅一去就再也没有音信。外公过世早，偌大一个家，就靠外婆一人支撑着。
我来后，外婆把我交给二妗子（二舅妈）照顾，她们都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爱，让我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
那时节，比我年长几岁未成年的小舅就成了我唯一的玩伴和最忠实的保护者。小舅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小舅叫我是“小跟屁虫”。夏天，小舅经常带我到附近的护城河边玩耍，大概小孩与水有天生俱来的缘份吧，喜欢玩水是每个孩子的天性，那时我不会游泳，自然不敢贸然去河的深处，只敢趴在水边感觉河水的抚摸，让软滑清凉的水像丝绸般从身上抚过，让人感到有一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神秘的诱惑。你若是能像我那样将头埋入水中并睁开眼睛，就会有小小的鱼儿从你的鼻尖摇摇摆摆地游过，那像神仙般的快乐都朦胧又清晰地刻画在我的记忆中。不过，每次回来，都少不了在姥姥的责备中，小舅常常自觉地翘起小屁股，让外婆打上几下。
秋天，最难忘小舅带我到地里烧毛豆，趴在即将成熟的黄豆地里，用出吃奶的劲把黄豆棵连根拔下，捡一堆枯草，堆在较为宽阔的路边，小舅拿出火镰，熟练的嚓嚓几下，就顺利的点燃火媒子。野草点燃了，黄豆棵也烧起来了，瞬间就可以听到豆荚在火焰中发出嘭嘭声，清香的豆粒欢乐的从豆荚中蹦出，掉入烁热的草灰中，我迫不及待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筷子”在嘭嘭的火星中夹出黑黑的绿色豆粒扔进小嘴里，那个香啊！在欢快的笑声中，经常把小脸弄得像长满了胡子一样黑糊糊的，小手也像老鸹（乌鸦）爪子一样的难看。
夏日，每当夜幕降临之即，我和小舅就会随外婆到地里看瓜。在幽静的田间，清风徐徐从耳边拂过，碧绿的瓜叶挤挤挨挨，随风摇曳，轻轻地跳跃，隐约露出一个个肥嫩水灵、滚瓜溜圆的大甜瓜。每晚外婆都会摘几个熟透的甜瓜给我们吃，我双手抱着瓜，鼻子贴在瓜脐上闻着，那个香啊，似乎整个瓜地的空气都飘逸着瓜的清香。我最喜欢吃老面瓜，它的面、甜、香，似乎到今天还在舌尖齿缝间流淌。心灵里一个劲的感叹着好大，好甜，好香啊！
我们仰卧在瓜庵里用柳条编织的床上，凝望夜空闪动，欣赏着从瓜庵顶部的茅草缝隙漏进来的星星和月光，在虫叫蝉鸣的协奏曲中，萤火虫在夜空中，翩翩起舞，就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忽上忽下，像流动的光，像吹来的风。在大自然天籁般的合唱声中，在洒满神话般的月光下进入梦乡。
在外婆家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二妗子像妈妈一样照顾着我，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我经常是在妗子的怀抱里听着儿歌睡着的．
那年月，虽然生活过的艰辛，但红薯和红薯糊，总是可以吃饱的。在青黄不接之时，豌豆角、槐花、榆树钱拌红薯面的窝窝头就成了我们的主食，虽然吃起来很不是个味道，但我就是吃着这些一天天长大的。幼时的生活啊！没有烦恼，没有忧虑，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动人，外婆家给我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呀……。
六岁那年，我离开了外婆家，离开了我致亲挚爱的外婆和二妗子，后来我长大了，来到遥远的北方上学，以至于后来一直忙于工作，这一别就是几十载，再也没有见到过外婆和二妗子。2000年冬，我托表妹给仍健在的二妗子捎去了一套新衣服和城市人喜欢吃的点心。听表妹说，二妗子接到东西后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她逢人就说：“真想不到外甥走时还那么小，算起来有五十多年了吧，还能记住我！”二妗子的话让我很感震颤，在外婆家那段快乐的时光，我怎么能够忘记呢！亲爱的外婆和二妗子，我会永远记住您们对我的深情厚意。在我的心田里，将永远为您们保留着那块用爱浇灌出来的圣土。
就在我给二妗子捎去礼物后的一年，从外婆的家乡传来消息说，二妗子过世了。村里人说她是吃着外甥送来的点心走的，穿着外甥送给她的新衣服下葬的。听到这些，我心中极其悲痛。俺好后悔哟！没有来得及在二妗子生前看望她老人家，以至到今天时时想起就感到非常的愧疚……。
唉！这难割难舍的亲情、难以磨灭的深痕啊！
本文作者：温凉河畔有我家 （作者原创作品，如有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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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8: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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